第251章 大姑娘
剑州,临近东海的怀化城。
晌午时分,城內大街小巷沸沸扬扬,閒不住的江湖人在勾栏酒肆奔走相告,诉说著从各处听来的消息:“涂州千佛寺也来人了,那位灵虚法师可是中原腿魁————”
“什么腿魁?灵虚法师一个大老爷们——————要叫你这么说,凉州那位北邙山主以身法见长,岂不是要叫足魁?”
“足魁?听著也不是不行————”
”
”
迫於那位九指仙的淫威,青冥山和梁王府对剑州这场江湖盛会的宣扬可谓不遗余力。
不过青冥山原本只邀请了江湖上有头有脸的豪门,但在风声下,许多没有受到邀约的江湖人也蜂拥而至。
其中鱼龙混杂,有江湖上一二流的门派,有受朝廷通缉的江湖魔头,甚至有两头原本深藏潭底的老蛟。
自號石磯的老人坐在客栈二楼靠窗的位置,偏头打量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而在他的对案,还有一位面色枯黄,僧侣打扮的中年人。
两人看著不甚起眼,但身上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客栈小二上来招徠时就闻到了这股味道,让他瞬间就想起了自己叔爷油尽灯枯时的模样。
小二虽然有些讶异,但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在两人这里没得到回应,很快又循著喝声走远了。
不过小二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的是,与他擦肩而过的,其实是两条已经活了好几百年的老蛟。
武圣人白泰逝世以后,朝廷確实在警惕这些背地里的魑魅魍魎。
但这些依靠旁门左道苟且偷生的老妖又何尝不忌惮已经雄踞中原三百年之久的朝廷?
那位武圣人前脚刚走,有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欢呼呢,朝廷后脚就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尊新的神仙。
这让人如何不惧?
天人与圣者的差距確实有如天堑,但以左道成就的偽圣可与真正的圣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像景帝那条老龙,他谋划了十数年,耗费无数,但在一尊堪堪迈过门槛的真仙面前,却连几个完整的照面都没走过。
因此朝廷虽然忌惮他们,却远远称不上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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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忧虑,是担心那几头有数的老蛟始终藏著掖著不肯冒头,万一哪天真养出一尊无人可制的大龙来。
而截至目前为止,九指仙高天露似乎就有了这个苗头。
酒肆中,两头老蛟旁若无人的坐在窗边,神情各异。
石磯老人一直盯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听著那些江湖人討论谁才是如今的天下第一,一直到对面的僧人开口,他才终於回过神来。
“山中无日月,每一次出来,都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石磯老人听到这,却是冷笑了声:“你这话还是留待真正逍遥自在的那一天说吧。”
“白泰那个老怪物刚死,京城就冒出了一尊分不清是人是鬼的东西,这还不算,明教居然也出了个听都没听过的白起灵。”
“这天下要真有这么多神仙,凭什么是他姓姬的稳坐这天下?”
僧人被呛了一声,却也没恼,只是敲了敲桌案,平淡道:“不管对方是谁,我等都只求长生逍遥,好不容易熬走了那位武圣人,就是真的仙人来了,也没道理再压咱们几百年了?”
黑袍老人闻言,却是又冷笑一声:“你还能活几百年?”
僧人的语气相当平淡:“所以贫僧才更要將那些只许自己逍遥长生的人摁进棺材板里啊。”
黑袍老人也沉默了,良久才说了一句:“圣人的能耐你我都清楚,朝廷不可能容得下我们,只能希望他高天露是真的即將迈过那一步了,不然你这老僧要不了多久就该到佛祖面前懺悔了。
僧人终於眯起了眼眸:“那一步要真这么好迈,千古以来就不会只有三位真仙了。”
“都说修行是逆天改命的勾当,可走到你我这一步才知道,还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三路合一,还要兼具精气神其中一昧,这哪里是凡夫俗子能涉足的领域?
”
“道尊佛祖,还有凉州那位武圣人,这三位天大的人物把世人瞒的好苦!”
“他们哪里是跟咱们一样的凡夫?分明生来就是那天仙人物!”
“可世上又哪那么多龙筋虎骨的麒麟儿?”
“东方鸞也好,苏天琅也罢,甚至於北边那位女帝,他们迟早会明白的,无论他们有多接近那个境界,都不可能真正迈上那道台阶。”
僧人说到这,顿了顿,才继续道:“高天露迈不过那一步的。”
“他一个瞎了眼的老乞丐,你说他能是道尊佛祖那样的天生神圣吗?”
“京城那个也是一样,他就是再真,也成不了第二个武仙人!”
蹄噠蹄噠金光细碎,两匹高头大马在官道上飞驰。
剑雨华一袭白色公子袍,刀剑都掛在马侧。
稍稍落后於他的,是一匹青鬃色的宝马,马上坐著一道清冷身影。
陈青鸞今日依旧穿著一袭黑,可能是跟男人一起出行的缘故,她脸上还特地带了帷帽面纱,遮住了那张冰山脸儿。
这位青弯剑仙的身段本就极好,骑上高头大马后就更是如此了。
腰细腿长的,两瓣浑圆坐在马背上,就好似裹在黑纱里的两颗大水蜜桃。
隨著马匹奔跑,还一掂一掂的。
剑雨华这次出来大概率要动手,带著大冰坨子还好说,要是把俩姑娘也捎上,多少会有些麻烦。
因此任凭小侠女怎么闹,剑雨华都没鬆口,只是让两大两小待在了客栈里。
眼见已经能远远看见东海那座潮断崖了,剑雨华默默放缓马速,来到了大冰坨子身旁。
不过陈青鸞可能是对那夜被男人偷袭的事情耿耿於怀,见他靠了过来,居然也勒起韁绳,將马速放的更慢了些。
嘿!
剑雨华搂了搂了,抱也抱了,还是大姑娘红著眼睛主动跳到他怀里的,这会想凑过来说两句话都不行,心里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了。
陈青鸞见男人挑了挑眉头,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小华大人一夹马腹,未见如何发力,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陈青鸞还没反应过来,腰肢就被搂住了,继而熟悉的男子气息也从身后传来。
“你————”
陈青弯脸儿微变,本能的挣扎了下,结果就被蛮横的小华大人轻拍了下。
裹在黑纱里的大水蜜桃震颤,很快便盪起了水波一样的完美弧度。
虽然力道很轻,但陈青鸞却本能的哼唧了声,冷玉般的脸儿也染上了一抹羞愤欲绝的粉。
被男人在青天白日下这般欺负,陈青鸞觉得自己这会应该恼火。
可她心底却实在生不出多少牴触,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委屈的情绪。
那日在蓝银山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死脑筋的觉著男人就是心怀不轨。
为了从他手上把姑娘带回去,甚至还做了蠢事。
结果男人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隨后便是让陈青鸞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的一巴掌。
那巴掌一点都不疼,却像是將她整个人彻底打醒了一般。
隨后就更丟人了,不过现在想想,当时脑子糊涂是一回事,有没有可能也是因为男人就在面前她才会那么衝动。
好像跟男人一起的时间,她不是被欺负就是被欺负————
但陈青鸞其实一点都不恨他。
相反,她甚至有些————喜欢这份感觉。
就像世上终於有个人会关心你了一般。
不是像青璃那样的关心,而是像个练剑的师傅或者教书的夫子。
会有这样一个人在她身边陪著她。
她练剑出了差错会教她改正,她念书念错了会批评她。
还会在她做坏事的时候把她拽回正途,然后再爱之深恨之切的教训她。
哪个小孩不想要自由?
哪个小孩会想要这样一个严厉的人管教自己?
陈青鸞就想要。
所以当那天晚上男人嚇唬她要走却又没有真的走开,而是转过身把她搂在怀里时。
陈青鸞就知道自己无可救药了。
没人教过她爱,她原先也不懂。
但在那一刻,她却觉得自己被一样的东西装满了。
哪怕是虚假的,转瞬即逝的,她也甘之如飴。
其实只要伤心的时候有个人愿意抱一抱她,或者搂著她说一两句安慰的话,陈青鸞觉得自己就会喜欢上对方,甚至於轻佻的爱上对方。
她就是这么轻贱的一个人,半点姑娘应有的矜持没有。
但这么多年来,好像没人愿意这么做。
青璃当然是愿意的,但那不一样。
所以当男人凑过来搂著她,甚至於欺负她的时候,陈青鸞的內心是窃喜的。
就像一个放在角落里不怎么討喜的绒布玩偶,有一天终於也有人愿意將她捧进怀里了。
但她內里依旧是不討喜的,更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变得討喜,生怕弄巧成拙,体现在外表,就成了一张冷冰冰的脸。
好在再冷的大冰坨子,世上其实都是有能融化她的火炉的。
光的阴影中,那张熟悉的脸又一次凑了上来。
承元五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午,大冰坨子终於遇上了自己的小火炉。
他们坐在一匹马上,脸儿交错。
像是融化在了一起。
